浦戈文:别人眉来又眼去,我只偷看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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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9日晚七点五十分,距离2018高黎贡超级山径赛by UTMB®MGU组出发还有十分钟,这个比赛最重量级的组别被主办方安排在了最后出发,远处的夕阳已经被围绕在城边的高黎贡山脉所遮挡,让这个位于云南省西南部的小城的空气中有了一些寒意。
雄雄燃烧的火焰,节奏感强劲的音乐和即将出发的激动心情,让在场的近五百名选手丝毫感觉不到空气中的寒意,仍然觉得热血沸腾。随着主持人的介绍,来自全球的二十几名越野跑精英选手被一个一个的“点将”上台,以一个特别的方式出现在大家面前。而我作为去年的测试赛选手,也有幸享受了这一待遇。赛前收拾装备时,爱人问我为什么要再次来参赛,我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在聚光灯中站上舞台时,我突然知道了自己为什么再一次来参赛。有人说,生活需要仪式感,我需要越野跑这样一种特别的形式,来告诉自己并不是日复一日的“活着”,生活总在某一时段有一些不同,从这一刻起的近四十个小时中,我将不再是日常生活中的丈夫、父亲,也不再是职场中加班赚钱的职员,回归到人的本性,尽情的在山野中奔跑,只为了——我喜欢!
高黎贡超级山径赛已经并不是一场越野跑那么简单,它被融入了民族元素、探索自然、致敬历史以及不同国家跑者间的文化交流。相信到这里的每一个跑者都能在这样的一个比赛中找到自己参赛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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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随着全场的倒数声,2018高黎贡超级山径赛MGU组出发了。之前有人和我说过,160公里听起来很长,如果你把它分成三个50公里,就没有那么痛苦了。因为去年跑过,对赛道还有一些印象,从城里出来后就是一个大爬升,上到山顶就可以俯看整个腾冲城,所以这一段爬的特别卖力,甚至把出发的几个好友都甩在了后面。
爬升,大口的呼吸,以希望能多有一点氧气来提供给心脏。冷空气的急速吸入刺激了肺部,不由得咳了起来,天空早已经漆黑一片,向上望,一束束头灯的灯光就像闪亮的路标,让你像是沿着一条会发光的道路行进。向下望,夜色中的腾冲城虽说不上灯光璀璨,但万家灯火的景象还是让即将奔向大山的我有一些留恋。对于一些精英选手,等待他们的可以是一夜一天的奔跑,而对于大数参赛选手来说,这一夜可能仅仅是开始,更难熬的是下一个夜晚。
借着头灯的光亮不停的奔跑,才出发的激情和充沛的体力让速度不断加快,不断提醒着自己慢一些,千万不要被崎岖的山路崴到脚。CP1、CP2趁着体力还足,都是简单补水后就走。晚上奔跑的好处就是安静,一心一意的奔跑,一心一意的享受运动的快乐。从CP2到CP4的这一段,下坡路段较多,因为天黑很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但头灯照射下却是前面人跑过后扬起的满天灰尘,“说好的清新空气呢?说好的泥土清香呢?”那时候的感觉不像是奔跑在原始森林中,却像奔跑在一个大工地上,飞快的超过前面的人,一个熟悉的朋友惊奇的问道:“才开始你就跑这么快做什么?”心里恨恨的说:“不跑快点,难道跟在你后面吃灰啊。”
CP6是本次比赛的第一个大站,支撑我一直不停的奔跑到这里的是对大站热食和啤酒的渴望。越野跑对我最大的吸引力之一,就是平时你在城市里随手可得的一碗热粥,一杯热水或是一个关心的问候,在赛道上都显得弥足珍贵,越野跑把我们的幸福感变得那么容易,临晨五点半,坐在一盆温暖的炭火面前,吃着热腾腾的腾冲饵丝,喝着沁人心脾的啤酒,和身旁几个朋友聊着各自这几十公里的感受,对着即将出发的跑友喊一声加油,为刚进站的选手道一句辛苦,只有在这样的氛围下,你才会觉得人与人之间,人与幸福之间是如此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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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近一个小时,恋恋不舍的离开温暖的补给站,虽然外面的山风依然寒冷,虽然补给站的炉火依然温暖,但是我知道,更美的风景还在路上,最吸引人的温暖是终点后的笑脸。后面这几个赛段可以说是本次比赛的经典赛段,有着深厚历史的丝绸古道,沿着起伏的石板古道在山间穿行,不时有古代遗址的标识告诉你正在穿越这千年的文化,为了保护古道,主办方在这一赛段禁止使用登山杖,没有了工具的帮助,用双脚来攀登更显运动的纯粹。
过了CP7,就是许多人听说过没见过的史迪威公路了,虽然只是很短的六公里的赛段,但行走在这条被称为“抗日生命线”的公路上,仿佛眼前又出现了七十多年前当地百姓为了国家存亡而日夜赶工的景象,恰巧的是,就在我们行走在此路段时,本来还出着太阳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不一会就下起了冰雹,我在想,这是不是老天为了让我们更好的怀念这段历史而特意安排的。过了81号界碑,又转向了高黎贡山脉的山脊线,这一段起起伏伏,时而爬到山顶,登高远望心情舒坦,时而又钻入深林,掉落一地的高山杜鹃用鲜花铺成了一条彩色的道路,如果这时,是和心爱的人奔跑,那一定是比赛送给有情人最好的浪漫礼物。
当然,美好总是一瞬间,更多的是现实的残酷和超长距离的腰酸腿痛,接下来无尽的机耕道让我一路骂天骂地,炙热的太阳似乎让长时间奔跑的脚烧了起来,每路过山边的溪水,我都把鞋子脱了让脚做个舒服的冷水浴,那时候什么比赛时间,什么名次都抛在了脑后,爽一下,是我每次赛后最念念不忘的感受。
伴随着满身的尘土和脚痛,看着村庄升起的袅袅炊烟,在漫天晚霞中来到了CP12的第二大补给站,仍然是吃喝、休息、拉伸按摩,休整了近一个小时后又继续出发,开始了第二个夜晚的赛程。连续的爬升、无尽的机耕道、走路都闭着眼睛的困顿成了这一夜的记忆,还好的是身边有着好友的陪伴,虽然大家都累的已经很少说话,但有人在旁边就显得不那么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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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快到CP13的路上,好友困的不行了,我们看到路边有志愿者在守夜,借帐篷休息一下,热心的志愿者立刻把自己要睡的帐篷和睡袋让给我们,丝毫不介意我们浑身的灰尘和汗臭。总觉得每次比赛,志愿者总是最辛苦和无私的,他们甘愿几十个小时的守在同一个地方服务选手,那是对越野跑无私的爱,所以,每到一个补给点,再累、再困,我都会尽力和志愿者聊聊天,说一些我在赛道上的所见所闻,说一些对比赛的感受,愿他们在枯燥的守点时间,能感到一些乐趣。每当出站时,听到志愿者用对讲机向下一个站报道:“选手305出站,状态良好!”我不由自主的也觉得心情愉悦起来。
冲刺,又是本次赛事主办方送给所有完赛选手的一个“礼物”,一个极其有仪式感的冲刺方式,将会让每一位选手在今后很长时间一直念念不忘。伴随着游人的加油声,选手要穿过有着六百多年历史的河顺古镇,到达赛事终点双虹桥前,工作人员为来自不同国家的选手送上属于自己国家的国旗,在激昂的音乐声中,在现场观众的加油声中,在主持人的介绍声中,冲过终点线,披上完赛衫,戴上特制的虎头铃。回想自己跑过的160公里山路,熬过的几十个小时,每一次坚持,每一次咬牙,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最好的回报。
写在最后:对于2018高黎贡超级山径赛by UTMB®,我只能用“偷看你一眼”来形容,因为我既没有像站台选手那样为了名次,你追我赶,拼的人仰马翻。也不像关门选手那样,被时间追的狼狈不堪。我只是随心奔跑,用心感受这个比赛带给我的欢乐和痛苦。其间,为美丽的赛道感叹,也咒骂过不靠谱的数据;为能踏上史迪威公路自豪,也被无尽的爬升折磨;为志愿者的笑脸感动,也抱怨过单一的补给。比赛结束了,生活仍然继续,但是,在高黎贡山的那两夜一天,将会在我的心里永远的驻留下来,成为最为美好的记忆。